【原創長篇連載小說】你下班了嗎？
第一話—生鏽的英女皇頭
第二話—非要穿黑衣不可的黑道中人
第三話—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今天是上暑期工後第一個星期六，也是我上班一星期後跟好友們的第一個Re-Union Day。
時間仍然是剛睡醒的午後，地點依然是以「大件夾抵食」享譽盛名的紫荊樓！
以往的午後小聚地點通常都是Starbucks或Delifrance，究竟我們是從何時開始有轉喝中茶的興致？
不知道。這當中也許隱含著上天安排的緣份。
我跟葡萄乾的緣份。
上帝也許憐憫我得了「無定向喪心病狂天花亂墜妄想症」這個不治之症，因此特地賜給我葡萄乾這個非凡的人物，讓他出現在我的生命，以給予我更多的編劇靈感。
若果將來我得了奧斯卡最佳編劇，他一定是我第一個要感謝的人。 (噢！我的妄想症又病發了！)
而他，今天又再次向我展現他的非凡。
也許今天是周末的關係，酒樓裡很多客人，很吵，葡萄乾今天也忙得很。
一小時前我見他雙手提著六個茶壺。
四十七分鐘前我看著他捧著十二籠點心。
二十四分鐘前我驚見他用著右手前臂和後臂中間的關節位置夾著三碟炒飯。
十分鐘前，他雙手提著八個茶壺！破了一小時前六個茶壺的紀錄。
兩分鐘前—今次輕巧一點—十份帳單而已。但他竟然可以在一分鐘內穿梭了十枱客人並把那十份帳單都搞定了。
二十秒前，他像一陣風般在我旁邊擦過。
我明明見著他穿的是黑皮鞋，但他的步履就是靈巧敏捷得令人誤以為他穿著的是滾軸溜冰鞋。
他明明捧著的是點心，但他的姿態卻優美瀟灑得讓人錯覺他正在抱著一個女舞蹈員在冰上翩翩起舞。
這就是他—能人所不能的Keanu Reeves。
… …的《龍咁威》版。
他是現實的… …
也是超現實的。
繼上次「黑道中人」事件後，他今天叫人歎為觀止的捧菜技巧又再次把我帶進那個”Nothing is Impossible”的Matrix奇幻世界。
「妳們公司有帥哥嗎？」
雖然有時會被阿愛突如其來的無聊提問拉回到現實世界，但每當我再次望到他深邃的小眼睛，我又會彷彿再度掉落虛擬世界的深淵。
偶爾他會望到我，我便會和他有眼神接觸。但這些眼神接觸每次都歷時很短，最多只能維持一兩秒。
這是因為他那漫不經心的眼波其實埋藏著強大力量，被他擊中的人會頓時感到血壓上升，然後視線會被瞬間擊落到別的地方—有時是他手上捧著的點心籠，有時是旁邊吸塵大叔的吸塵器。
當你試圖再次跟他的眼神對焦時，你又會再度經歷被擊落的循環。
這是繼他超凡的捧菜技術後另一項神乎奇技。
「小詠，妳公司有帥哥嗎？」
是阿愛把我的魂魄從吸塵器和點心籠招回來。
「什麼？」
「沒什麼，我問妳公司有沒有大叔。」
「大叔？妳不是問有沒有帥哥嗎？」
「原來妳聽到的啊！」大家都在笑。原來又是阿愛的整人爛招。「明知故問！妳今天幹麼？整天周圍望，這兒有帥哥嗎？」阿愛仰頭環顧，然後向我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他不帥，但好有型。
他有一種攝人的魔力。
他這種魔力來自他那毫不漂亮兼且小如葡萄乾的雙眼。
但他的雙眼就是會散發這種攝人的魔力。
每次一想到他的眼睛，我就會感覺心馳神往。
「原來我們還有個雞絲粉卷沒來啊！不如催促一下嘍！」又來「愛的呼喚」。
這時我已下意識地向著正在捧著餐盤的葡萄乾揚手，也許是我的潛意識好勝心態作祟，不肯服輸，誓要冒著再次被擊落的危險要跟他來個近距離的眼神接觸！
「但現在已吃得很飽了。那個雞絲粉卷還是不好要啦！結帳吧！」阿愛對我說。
此時葡萄乾已「溜」到我的旁邊，並望著我準備接受我的指示。
近距離的眼神接觸！血壓再度急速上升！
但原來近距離的眼神接觸不只會令血壓上升，更會令人說不出話。
「呀… …那個… …雞屎… …不，雞絲粉卷… …還沒來… …」話還未說完… …「是。我替妳們催促一下。」就又「溜」走了… …
再次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帶著七分鄙視三分無奈的目光。
為了贖罪，我只好起身追回已極速「溜」得老遠的葡萄乾要他收回order。
但他走得太快了，酒樓裡也太擠了，要追到他，我須要欠身繞過遞水大嬸的熱水壺，縱身躍過吸塵大叔的吸塵器，甚至飛身打了個前空翻以避過追逐中的頑童。
好不容易追到葡萄乾的背後，他的身體現在距離我只有大概兩米半。我左腳做重心腳使勁後蹬，同時伸出我的左手以令身體得以伸展到極致，背肌被拉扯得近乎撕裂。此時我的左手已伸直到葡萄乾的右邊膊頭上，於是我毫不猶豫地一手拍下去並緊緊抓著他。
就在這一瞬間，時間暫停了。
周遭一切事物都靜止不動。
所有聲音彷彿都被吸進了黑洞—茶客聊天的聲音，杯碟碰撞的聲音，孩童吵鬧的聲音，吸塵器發出的聲音… …什麼聲音都好像消失了，聽不到。
我甚至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不到—也許我的心臟也隨著時間的暫停而停止跳動。
葡萄乾轉過頭來，我仍然緊緊捏著他的肩膀。
「是。」雖然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卻能清楚聽見葡萄乾說話的聲音。
他的回應帶著回音，彷彿從很遙遠的外太空傳來似的。
但現實中的一切卻又那麼相近—我和他眼睛只距離二十厘米不夠。
望進他的眼睛，發覺他的瞳孔卻又深得彷彿能夠通往遙遠的外太空。
但事實上一切又那麼相近。
實在太匪夷所思。比《2001太空漫遊》裡的骨頭跳剪手法更匪夷所思。
「是？」葡萄乾再一聲的提問突然把我從外太空拉回來紫荊樓。時間輪再度開始滾動，一切都回復正常，紫荊樓又回復嘈吵。
我張開嘴巴想要回應他卻發覺我的喉頭彷彿被人捏著似的吐不出一個字。
我只能夠凝望著他的雙目，而他亦只能這樣。
我看到一個服務生應有的誠懇的目光。
他是《無間道》他是《Matrix》他是《2001太空漫遊》他只是一個服務生… …
我的喉頭不知為何頓時舒緩了。但這並不代表我已回復平常般口齒伶俐。
「這個嘛… …那個雞屎… …雞絲粉卷… …不要了… …其實我們想結帳… …取消… …麻煩你替我們取消那個粉腸… …不… …雞絲粉卷謝謝… …」
「好的，沒問題。小心。」
語畢即捉著我原本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企圖把正維持著半跑半躍姿態的我扶穩。
就在這一剎那，就在他的手觸到我的手的這一剎那—
一陣觸電似的麻痺感由我的左手手腕直通到我的心臟，並藉由我心臟剛巧的一次擴大收縮把麻痺蔓延到我的左半邊整個身體由頭頂到左腳腳趾尾。
左半邊身頓時完全癱瘓。我只靠右腳吃力地支撐著我的身體，站在一群群食客和一張張飯桌之間，無力地望著漸漸遠去的葡萄乾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浩瀚的宇宙，我才一拐一拐地走回去我的座位。
阿愛離遠見我這樣便立即跑過來扶我回去坐。「小詠妳怎麼了？妳剛才追那人時好像很奮不顧身的樣子，是剛才弄傷的嗎？」
「我沒有受傷。」我抬頭望著憂心忡忡的阿愛。「但我想我中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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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我飲食均衡做適量運動有充足睡眠，血壓正常智商正常脂肪含量尤其正常，無論如何也不似有會中風的潛在可能。
但身體麻痺癱瘓和口齒不清的確是中風的徵兆。
我幹嗎會忽然中風的？真的很不可思議。
根據世界上最權威的科學家曹博士的發表，中風的成因有很多。
但因為我一向也對科學沒什麼研究，所以我其實不清楚也不想在此談論。
但我知道每當有不可思議事件發生時，背後必定有種龐大力量支配和控制著。
而根據史上最具權威性的文學鉅著《愛的教育》，史上最龐大的力量就是愛的力量。
愛情所產生的力量。
難道我的愛情來了？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明知故問！」
阿愛又再把我那迷途的靈魂從迷茫的思海中喚回來。
「小張妳真是明知故問！妳明知小詠今天不舒服妳還好意思問我們一會去不去pub？！妳有顧及小詠的感受嗎？！」
原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由今天下午我們離開紫荊樓然後阿愛說要到尖沙咀逛街，而我卻一直在行屍走肉地跟著她們而腦海內實際上是在反覆思考著那個問題，直到阿愛誤打誤撞地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明知故問」，原來已不經不覺到了晚上十一時。
剛剛好像聽到說要去pub，我不想掃她們興。「去pub就去pub吧！我沒事啊！」我強擠出一個微笑。
「小詠，妳這樣子我們怎麼放心讓妳去pub呢？」正想為友情可貴而感動落淚時… …「妳不要去了。我們三個去好了。」阿愛說。
… … (dead)
結果被她們強行迫了上巴士。
在巴士上我又再不能自已地反覆思考著那個問題。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難道我喜歡上他？
夠了！不要再想了！「司機有落！」
「放心！妳按了鈴我一定讓妳落的！」
… … (dead)
如果喜歡一個人會令智商降低，你會繼續喜歡他嗎？
這條問題跟「咸魚會否吃咸魚雞粒炒飯」一樣難答，也不知是那個白痴問的。
回到家樓下，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發生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 …
並同時會牽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我在家樓下的大廈大堂看到一個人正在等候升降機。
而這人正是令我智商降低的人。
葡‧萄‧乾！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Say Hi?
他會知道我是誰嗎？
應該知道的。相信他平生也沒遇過一個客人會三番四次把「雞絲粉卷」錯唸成「雞屎粉腸」。
然後呢？
曾一時風靡全港六百萬人的電視節目《百萬富翁》的片頭音樂突然在我腦海響起，然後我彷彿聽到陳啓泰不徐不疾地問道︰
最佳搭訕開場白是什麼？
A. 你也住這兒嗎？
B. 你吃過飯沒有？
C. 你認得我嗎？
D. 你下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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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關係生死存亡的問題… …
答對可以「升級」，答錯只可回家… …
最後答案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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