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anuary 20, 2007

【原創長篇連載小說】你下班了嗎?最終話—你下班了嗎?

【原創長篇連載小說】你下班了嗎?

第一話—生鏽的英女皇頭

第二話—非要穿黑衣不可的黑道中人

第三話—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第四話—史上最難答的《百萬富翁》一百萬問題

第五話—More Than Words

第六話—一人有一個夢想

第七話—Yes Sir!

第八話—站在你心房的那扇門前

第九話—無間道外傳

最終話—你下班了嗎?

如果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話,那麼葡萄乾就是一名當警察的酒樓服務生。

不過現今的香港報紙都很難讓讀者一百巴仙肯定它的真確性。我半信半疑。

但我記得當晚那個黑衣大漢也曾說過葡萄乾是內鬼云云。

而且以前我也曾有過對於身手那麼好的葡萄乾不可能考不上警察的懷疑。

於是我用我那「無定向喪心病狂天花亂墜妄想症」做一次虛擬的歷史回顧。

假設葡萄乾是一名剛於警察學校畢業的年輕英勇幹探,像《無間道》裡的陳永仁一樣,上頭見他身手不凡,而且機智過人,於是派他潛入某幫會當卧底,套取機密的犯罪證據。

適逢幫會話事人雄哥在我家附近新開了紫荊樓,正欠缺人手,於是派遣新加入幫會的葡萄乾當紫荊樓的服務生,一來可以節省聘請外人的時間金錢,二來可以觀察這個新加入的小子有什麼能耐。

而葡萄乾就乖巧地白天當著酒樓服務生,晚上跟雄哥謀生,順道爭取表現「上位」,以便套取幫會的犯罪證據,將壞人繩之以法。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整件事也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還是發生了。

今天我接到一通由某電影公司打來的電話,說收到我的劇本,但由於公司暫未考慮開拍這類題材的電影,因此不會採用。

慢著,我何時寄了劇本給電影公司?

「你肯定那是我寄的劇本嗎?」

「那《邪不勝正》是妳寫的嗎?」

《邪不勝正》?是什麼一個鬼名字?

「我可以上來拿回那份劇本嗎?反正你們也不採用。」

我好像有些頭緒。

我在電話裡哀求了那個電影公司職員一千八百八十萬次,他終於肯破例讓我上電影公司拿回那份不知從哪裡來的《邪不勝正》。映入眼簾的是那個似曾相識的褐色公文袋,內裡是那份久違了的劇本。不錯,是那個我和葡萄乾一起編寫的警察故事。

內裡還夾著一張字條,寫有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並說明無論採用與否也希望能打電話告知。

我知道,那是葡萄乾寫的。

雖然我沒見過他寫的字,但字跡裡的柔中帶勁告訴我那肯定是葡萄乾的字跡,不會錯。

所有謎底都解開了。

時光倒流到紫荊樓發生事故前的一夜,我抱著劇本在便利店門外喝著啤酒,然後遇到葡萄乾。那天我正在生氣自己自作多情,根本不想再面對他。他卻跟我說紫荊樓要結業了,他也要搬家,為了日後保持聯絡,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了他,然後話也不多說一句就走了,忘了拿回劇本,把它遺留在便利店門外的垃圾桶上。

彷彿冥冥中自有主宰般,本來不打算讓他看的劇本,還是被他發現了,且自作主張地給它起了名字寄到電影公司。

我在回家的地鐵車廂裡把劇本拿出來逐頁細看,回憶一下子像暴漲的洪水般奔流而至。

「主角的名字叫『阿正』吧!聽上去好像很正義的樣子。」

我記得,報導裡那個遇害的卧底探員也是叫「阿正」的。

「那故事要加入一些『無間道』元素嗎?」「不!當卧底很辛苦的!」

他說這話時顯得很激動。

「那些查案呀、捉賊的事跡都是從當警察的朋友處聽回來的。」

「當警察的朋友」,就是你嗎?

“Yes Sir!”

他很喜歡我這樣向他敬禮。

「我理想中的警察形象是大英雄式的。要像《Matrix》裡的Keanu Reeves一樣肩負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你知道嗎?你已成為我心目中的Keanu Reeves很久很久了。

… …

想不到他竟然會把這份不濟事的劇本寄到電影公司。

原來我在透過寫這份劇本成全他的夢想的同時,他也在暗中實現我的。

這不是一份被退回的不濟事的垃圾,而是記載著我和他實踐著彼此的夢想的見證。

我悲從中來,在車廂裡旁若無人地哭得聲嘶力竭。

我發現,這次原來是自葡萄乾遇害以來,首次為了他而哭。

*****
一年後,我讀完了工商管理學位,很快便找到工作,於一間貿易公司當文員。

不過我還是在工餘的時間報了編劇的課程。

我沒有放棄我的夢想。

每次看到書架上放著的《邪不勝正》劇本,我就有堅持下去的決心。

為了自己,也為了葡萄乾。

下班回家在大廈大堂等升降機,看到顯示屏顯示升降機還在三十七層。

不禁令我想起那條史上最難答的《百萬富翁》一百萬問題—

最佳的搭訕開場白是什麼?

猶記得那時我用了升降機整整下降三十七層的時間也想不到該如何開口跟葡萄乾說第一句話。

那時我還只夠時間考慮了答案A和B,忽略了C和D。

想起也好笑。如果答案是C或D的話,又會怎樣呢?

C. 你認得我嗎?

不知何解當時的我會想得出這條白痴問題,這根本就跟那些愛裝酷的小子向街上女孩搭訕用的常用句「妳好面熟啊!我們在哪兒見過?」一樣老土,而且一眼便能夠看穿你的居心。如果他對你沒興趣的話,一句「不認得」就能夠把你打發掉了,有夠丟臉的。

D. 你下班了嗎?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當時寫的劇本會被退回了,以我當時這麼缺乏想像力的思維,要當編劇簡直比要拉登當上美國總統更妙想天開。這麼不濟的開場白也竟然想得出… …我上班下班跟你有什麼關係!如果有搭訕者問我這條問題我一定會這樣回答他。

「妳下班了嗎?」

我轉頭,甫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瞇成兩條線的小眼睛。我嚇得向後退了兩步。

「你… …你… …還沒死嗎?」我瞪大眼問道,與他的小眼睛形成強烈對比。

「妳下班了嗎?」接著的下一句竟然是「你還沒死嗎?」,相信連上帝這個被譽為全世界最佳的編劇也料想不到這兩句對白放在一起會有這麼別出心裁的效果。

他當然也始料未及︰「對… …對… …我… …沒死啊… …」

眼前的他不但沒死,而且還好像健碩了,髮型和樣貌好像也變了點,感覺多了幾分滄桑的味道,唯獨是那一雙微笑著的稚嫩的葡萄乾小眼睛,可以讓我確定他真的是他。

他真的是葡萄乾。

他接下來做了一個動作讓我更加肯定他真的是葡萄乾。

他執起我的手讓我碰觸他的下巴。「看!有下巴的啊!証明我不是鬼!呵呵!」

我想,我的手指應該完全感覺不到他下巴的突出的鬍子渣,因為從他執起我的手開始,我就再次像中風般失去知覺。

就像葡萄乾第一次碰到我的感覺一模一樣。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心情很複雜。我應該笑嗎?笑不出來;我應該哭嗎?又哭不出來。

我想我已經神經錯亂了。有必要再看一次心理醫生嗎?

有很多話要對他說,但像以前一樣張大嘴巴發不出一下聲音。

我只管心情激動地望著他,我倆四目交投。他的瞳孔仍然是那麼深邃,卻綻放著柔和的光輝。

過了一會兒,待心情慢慢平復過來,才好不容易擠出一句︰「你近來好嗎?做些什麼?」

「老本行啦—警察。」他滿足地笑著,重現著那個我向他敬禮時露出的最天真爛漫的笑容。

「妳呢?當上了編劇沒有?」他反問。

「還沒,但終有一天。」我會心微笑。

「是嗎?那份劇本被退回嗎?」他笑問,指的是《邪不勝正》。

「對,被退回了。」

「有沒有說什麼原因?」

「名字不行。」

我倆大笑了起來,彷彿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似的,我們都用盡力地笑彎了腰。

叮。升降機到達了。

他乘著歡笑聲的餘音裊裊問道︰「有空嗎?一起晚飯吧。」

我答應了。

最後答案竟然是D。

想不到,原來你除了是警察和服務生外,還是《精裝追女仔 2006》的最佳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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