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就寫信】第10封信 記憶

親愛的陽具小姐︰

告訴你一件近來讓我頗驚喜的事︰話說前天星期五我實在太有閒情逸緻地向公司請了年假，突地跑去蘭桂坊和安里那間被少年食神米高譽為能煮出全港最好吃的拉麵的餐廳吃午餐，結果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終於如願以償地吃了一碗比起香港普遍拉麵店都更別出心裁的叉燒拉麵，心滿意足了，但我想說的驚喜事並不是這個；而是那個早上我在寒流中排著隊時竟意外地發現，和那間拉麵店相隔幾個舖位的，就是你以前帶我去過兩次抽水煙的印度餐館。

那這有什麼好驚喜的呢？咳咳，是這樣的，自從你帶我去過以後，有好幾次和朋友在蘭桂坊喝完酒後都想和他們到那裡抽水煙，但身為路痴的我根本認不得路，每次都帶著朋友在斜路上上下下團團轉到最後都是無功而回；我以為，以後如果沒有你再帶我去的話，那間餐館大概會變成沙漠裡的海市蜃樓，我應該一輩子也不會找到吧。想不到，多得這次難忘的排隊吃拉麵經驗，那天一個半小時的排隊過程裡，當中有十五分鐘我就是剛好正正站在這間印度餐館的門前，我想，以後即使沒有你，我也懂得自己去了。

那天站在餐館門前，意識裡湧起很多以前和你去抽水煙的情境—記得你為我點的酒的甜味、咖哩的香氣、對旁邊桌子的食客的評頭品足、每抽一口煙瓶裡的水就會「骨碌骨碌」冒起的泡泡、你跟我說的「我不想失去妳」……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抽的是清新的薄荷味，第二次是淫蕩的玫瑰味。(笑)

我還記得，點一客水煙座要三百多塊，但我好像兩次都沒有付錢。(閃)

真令人懷念啊。我想我以後還是會繼續到那裡，試吃和喝其他我們沒點過的菜和酒，抽其他我們沒抽過的水煙味道，把那種逐漸泛黃的情懷延續下去。

早陣子和一個朋友聊天，他說他現在的嗜好都是他以前的女朋友給他的—他喜歡唱卡拉OK和到圖書館讀書，是因為學生時代常常和女友一起做這兩件事因此喜歡上的；他還喜歡攝影，是因為他上一個女友是攝影愛好者，他以前常常跟她出外拍照兼當傘僮，致使他現在也培養了對拍風景照的興趣。

聽他說完後我想了想，自己也有類似的經驗啊—我的第一個男友是一個影迷，什麼電影都看，那時我們常常跑到電影院看電影；後來我對電影也漸漸產生濃厚的興趣，喜歡看的電影種類也越來越廣，現在要是有喜歡的電影上映就會急不及待跑去看，即使一個人看電影也不會覺得寂寞。

我也曾喜歡上一個和你一樣迷張國榮的男生，所以你發現怎麼我也和你一樣喜歡張國榮，聽張國榮唱的歌，看過很多張國榮演的電影，其實不是因為我本來就喜歡張國榮，而是因為我喜歡那個男生，所以我也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了張國榮。

也許你並不知道，我喜歡你以前，我完整讀過的村上春樹的小說只有《挪威的森林》，後來我知道你是村上迷，也許為了迎合你，或為了了解你，我跑遍書店把村上老師的其他小說都找來讀，現時我讀完的有《聽風的歌》、《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國境之南、太陽之西》、《1Q84》等……我想我越來越喜歡村上春樹了，下一部打算研讀的是《海邊的卡夫卡》。

《戀情告急》裡古天樂說過︰「戀愛會結束，經歷會留下，跟我們一起繼續戀愛。」那些我們喜歡過和珍重過的人，在我們生命某個時期留下的記憶碎片，將會伴隨著我們，以融入我們自身的一部分的姿態，繼續和我們經歷餘下未完的生命，直到死去。

我以前以為，一個人的真命天子只有一個，就是最後和我們廝守終生的那個；我們和不同的人談戀愛，在一起，分開，再和別個在一起，然後分開，就是為了尋找那個到最後會和我們在一起直到死的那天也不分開的所謂「真愛」。但後來我明白，只要我們曾真心真意地喜歡過誰，曾深深感動地慶幸遇上過誰，曾嘗試以最大的溫柔珍惜過誰，那個誰，其實早已在那個曾在我們的生命留下深重印記的時刻，將他們的靈魂附載於我們的記憶和感覺裡，和我們廝守終生。

人們常常渴望能找到個和自己愛到地老天荒的真命天子，但原來只要我們珍重地把那些愛和回憶放在心裡，就已經可以天長地久—那些曾經用心愛過的人，都是真命天子；那些可一不可再的戀愛，都是真愛。

我覺得，不管和他們的回憶是甜蜜是苦澀，是幸福是傷痛，我們都該慶幸能遇上他們，感謝他們讓我們的生命更豐盛；在他們身上，我學會珍惜，學懂包容、感恩與關顧，並且學會愛。

所以啊，謝謝你，我的真愛。

想再和你去抽水煙並繼續不付錢的性手槍俱樂部先生

2011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