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November 28, 2010

【想你就寫信】第7封信 光

親愛的過度活躍小姐︰

你知道光速是多少嗎?

中學時上物理課,老師教,光在真空裡的速度是3 x 10^8 m/s,即每秒三十萬公里。

太陽與地球之間的距離大約一億五千萬公里,這樣一算,太陽光需時大約八分二十秒到達地球。

亦即是說,我們現在肉眼看到的太陽,其實是八分二十秒前的太陽。

同樣,一顆遙遠的星球大爆炸產生的光芒,也許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才能到達地球,在我們眼裡成為幾年甚至幾十年以前的「星星」。

即便是不會自己發亮的月球,反射太陽的光線再穿梭三十八萬多公里的距離來到地球,也需要一分十七秒,即是我們看到的其實是一分十七秒前的月亮。

當年的我上完這課物理課後不知為何竟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傷感。

很多年後我終於明白,那種傷感來自哪裡。

原來我們肉眼所見的世界裡的任何事物,都是因有光,光線抵達我們的眼睛才被我們看見。這樣一算,即使只距離我們一毫米的景物,其實還是跟我們有著小數點後三位數納秒的輕微時差。

我們現在看到的所有人事物,包括一切美麗的風景,和我們相擁而眠的愛人,其實都屬於過去,不能倖免地。

勵志金句常常勸勉我們,不要執著於過去或未來,要珍惜現在擁有的。

但我們其實從來不曾擁有過「現在」。

更準確點說,我們其實從來不曾擁有過「看得見的現在」。

你曾對我說過,我們都是被遺棄在黑暗裡的人,於是我們需要各自配一個陽光型的伴侶,才會得到幸福。

親愛的,那麼,在我們遇到那個命中注定的陽光男或陽光女,並借助他們的光看到美滿的「過去」或寫進幸福的「將來」以前,我還是會盡最大努力抓緊和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漆黑裡相濡以沫的

當下。

有夜盲症又怕黑的傲慢先生

2010年11月28日

Sunday, November 21, 2010

【想你就寫信】第6封信 旅遊



親愛的依賴小姐︰

我爸媽又去旅遊了,他們現在在北京。

這兩年來爸媽有事沒事常常去旅遊,次數快要趕過我了,去過的景點都比我多,可惡!

不過,其實很多時候我到過一個地方旅遊後,沒過幾個月,就會把遊過的景點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些年來讓我印象最深最難以忘懷的只有杭州的西湖。

杭州我到過三次,是繼深圳和澳門後我遊玩過最多次的地方。

第一次到杭州,是四年前,因為參加學校的內地實習計劃在杭州逗留了一個月。初時我對杭州的好感不過爾爾,相比起以前遊過的內地城市譬如北京和上海,杭州確實是沒什麼傑出精彩的地方,唯一為人所知的景點就只有西湖,而起初西湖對我來說就只不過是個無聊的大水窪吧了,沒有特別讓我感興趣的地方。

直到抵達杭州後的第一個星期天,和我一起實習的同學仔都休假,於是大夥兒打算到西湖遊玩。

那天天朗氣清,吃完午飯後就去遊西湖。到了黃昏時份,我們剛好走在最適合欣賞西湖夕陽的蘇堤上。幾乎像毫無預兆地,周遭的景色悄悄地被日暮籠罩得嫣紅,然後不知從哪裡聽到一句︰「好大個鹹蛋黃呀!」我們一起望向上空,夕照在山巒背後欲蓋彌彰,發出動人的光輝。同學仔紛紛拿出照相機拍照,我沒有,我已被艷麗的西湖夕陽嚇得目瞪口呆。

那年還沒有「印象西湖」之類經過人工修飾的景點和表演,我很慶幸,我初次到西湖就見識了她最原始的美麗一面。

第二年的暑假,因為想念西湖,我說服了同班同學仔陪我再遊一次杭州。今次我們在白堤上觀賞日落。白堤對於看夕陽的位置說來沒在蘇堤那麼適合,看起來沒那麼壯觀,但那些金黃的夕陽餘暉,那些安靜的翠綠湖水,那些被夏風吹揚微微搖擺的岸邊垂柳,一切細節悉心打造的感動卻依舊。

之後一年,我畢業了,畢業旅行的其中一環,就是和兩個當年在杭州實習時結識的朋友仔重遊一遍故地。那天下午我們在西湖公園用一塊人民幣租了自行車,然後徑直騎到蘇堤去。蘇堤全長2.8公里,我們騎著車很無聊地來回了蘇堤三、四遍,就是為了等待黃昏來臨—生怕離開了蘇堤範圍就會錯過夕陽似的,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秒的錯過,我們都彷彿不能承受當中的遺憾。

最後我們當然等到了,就是照片中的那個夕陽。我站在湖畔,望著夕陽,目不轉睛地,然後發現,原來我對西湖的喜歡竟然有那麼深切—杭州對很多人來說也許只是個普通的城市,美麗的山水她有,但要和其他地方比較的話也不算很傑出;但在杭州留過三次的我,卻充分看到了她害羞地掩藏著、不易被發現的美—她清秀裡有著嫵媚,純樸又風情萬種;西湖更像個高潔優雅的美女,貞烈而痴情。

更重要的是,這三年來,我跟西湖、跟與我一起遊西湖的同伴一同製造的經歷和感動,都像湖邊濕潤的空氣般一直充斥於西湖的每個角落。離開杭州以後,事過境遷了,它們都彷彿因為看不見了,而讓人以為它們不復存在;但實情是,每次回去,重新踏上湖畔的草地,就會發現,那些虛無縹緲但重要的什麼,確實還一直存在,一直累積,沒有消失,沒有流逝。

每個國家或城市都至少有一個無可取替的著名景點或地標,好像倫敦有大笨鐘,巴黎有艾菲爾鐵塔,紐約有自由女神像……而杭州的西湖,這些年來一直是那個給我最深重回憶的地標,只要一想起,就會覺得溫暖。

如果,每個人的心裡也至少有一個無可取替的地標,

那麼,毋容置移地,你就是我心裡的西湖。

每逢爸媽出門旅遊都會特別想你的無禮先生

2010年11月21日

Saturday, November 20, 2010

【想你就寫信】第5封信 聲音

親愛的安靜小姐︰

從小到大都羨慕那些天生說話聲音甜美的女生。

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一個女生,即使樣貌不怎麼樣,只要聲音夠甜美,再加上說些動聽的說話,大概都足夠讓人原諒她樣貌的不足吧。

再者,外表上的不夠甜美可以靠化妝、服飾裝扮、整容技術等等「掩眼法」補救,但聲音不夠甜美的話,除了做聲帶手術外,好像就沒有什麼「掩耳法」了。

老實說,我並不討厭自己的聲音,但也說不上喜歡。

扁平、高低抑揚不明顯、咬字不清……妹妹常常取笑我說話的聲音像「低能仔」……其實我有點介意,因為我也很認同啊!

至少我不認為我的聲音屬於「甜美」一類的範疇。

也許這是其中一個我不喜歡說話的原因—因為我不喜歡讓自己和別人聽到我說話的聲音—尤其是我喜歡的人。

你知道嗎?每當我看到你的來電顯示,我都會頓覺不知所措。在沒有外貌表情身體語言只有聲音的空間裡,要靠聲波振動金屬片,然後振動再令電磁開關線圈感生電流這樣複雜的程序撩動對方的遐想,對我來說是比貝爾發現上述電話原理還要更艱難十倍的事。

於是每次按接聽鈕前,我都要先清一清喉嚨,把嘴巴周圍的面部肌肉活動鬆弛個夠,經過一番熱身的功夫,才敢按下手機,然後徐徐把它移到我的耳邊,以本人聲音最甜美的極限說出那一聲「喂」。

然而我知道,無論我怎樣費力,在你那邊聽起來,我說話的聲音,甚至是我說的話,依然是那麼不容置疑的,「低能」。

所以說,每次收到你的電話,真是讓我悲喜交雜啊!

據聞你也不愛說話,也不喜歡聊電話,不知道是不是也因為你也不喜歡自己的聲音?

但我倒很喜歡你說話的聲音—本來應該屬於沉穩的類型吧,但興奮起來的時候會變得高亢,有點小男孩的幼嫩感;撒嬌時帶點彆扭的嬌憨,談心時有著淡漠的溫柔。

不過,總有些時候,當聲音也許會令情意的訴說顯得笨拙,語言反而會令想要表達的重要含意變得模糊不清時,

我更喜歡你保持安靜不說話的聲音。

兩星期前我又重看了一遍昆頓塔倫天奴 (Quentin Tarantino)執導的《危險人物 (Pulp Fiction)》,其中一場講述飾演黑幫阿嫂的奧瑪花曼 (Uma Thurman)和飾演手下的尊特拉華達 (John Travolta)初次單獨二人共晉晚餐,他們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怪怪,整晚不停費力尋找話題,然後阿嫂突然漫不經心地拋下一句︰

Why do we feel it's necessary to yak about bullshit in order to be comfortable?


手下說不知道,想聽聽阿嫂有何高見,然後阿嫂直望著手下的雙眼,無比意味深長地說︰

That's when you know you've found somebody special. When you can just shut the fuck up for a minute and comfortably enjoy the silence.


看到這裡,我想起你。

如果自在的沉默能証明對方就是彼此的特別的某人,不管有沒有隔著「盈盈一水間」,我也會以無比欣悅的心情享受和你「脈脈不得語」。

從早上醒來到現在都沒說過一句話的心野先生

2010年11月20日

Wednesday, November 10, 2010

黃子華棟篤笑20年娛樂圈血肉史II—好睇到喊



我相信,在座所有看黃子華的《娛樂圈血肉史II》的觀眾當中,應該有很多像我一樣看到哭的人。

不僅是笑到流眼淚那種哭,是真正因為感到悲傷或感動而流眼淚那種哭。

怎能不哭呢?黃子華今次可是掏盡心肺,甚至連大腸小腸橫隔膜都差點掏出來—以這二十年來他在娛樂圈追逐演員夢為主題,以自嘲的玩笑方式訴說那些不堪回首的挫敗往事,挖掘那些不欲重提的難過情緒,臉上一邊掛著嘻笑兒戲的表情,嘴裡一邊吐出啜核抵死的字眼,你怎能不為這樣的他感到戚然?幽默玩笑包裹著的,字字都是血淚啊。

當場館燈暗下來,全場觀眾都在專注於大屏幕上播著的《非常公民》的主題曲片段,或恥笑或感嘆那個瘦了十五公斤的黃子華的「句號樣」的時候,我可是在很努力地睜大雙眼,想看到漆黑中的黃子華靜默時究竟在擺著副怎樣的表情。在悲哀的主題曲調子下,我在想,他有沒有在偷偷啜泣呢?

不過,有時候謙卑的自嘲卻往往能彰顯另一面的尊嚴。聽他說著那些不斷挫敗又不斷捲土重來的故事,你怎麼不能不佩服他—雖然追夢的路一點也不平坦,可他卻每次都能積極地迎接跌倒,努力地把握機會,豁達地擁抱失敗,又欣然地珍惜幸福。

很多人說,他今次的棟篤笑主題是關於自己的娛圈奮鬥史,對大部分沒在娛圈工作過的觀眾來說,到底不及從前那些以針砭時弊為主題的棟篤笑能惹人共鳴。我卻認為,他今次可是在說一個能引起大多數人共鳴的主題啊!從「娛樂圈」裡身不由己的「黃子華」到「社會」裡身不由己的「平凡市民」,整個就是一個能完美地引起觀眾共鳴的引申。我們何嘗不都是那個想成為偉大作曲家的醬爆,只是為了生計為了依著社會規則生存,我們當初那些最純真的夢想和希冀才迫不得已消隱於營役,相忘於江湖。說到底,我們都是「黃子華」,我們誰不明白「成長就是從『有病』到『冇得醫』的過程」?只是我們另1面也同時在安慰自己,從當初偏執乖戾的「有病」,到千帆過盡大徹大悟的「冇得醫」,又何嘗不是一種成熟的幽默,一種看透的悠然。

最後黃子華安可的那個小故事,我覺得滿有意思,是這樣的︰話說狗媽媽生了頭羊兒子,羊兒子很困惑,到底牠是要汪汪吠還是咩咩叫呢?然後狗媽媽說,當初生下牠的是頭鸚鵡,牠也搞了很久應該要說「哈囉拜拜」還是汪汪吠呢,那你既然是頭羊,那你不如做回自己,「咩」得就「咩」囉。

我聽完這個笑中藏淚的笑話以後想,「做回自己,咩得就咩」這句話,可帶出兩個寓意—

1. 要忠於自己的夢想,把握每個可以達到目標的機會—「有得做咩就做咩」
2. 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使不能實現夢想,但也可因應自己的能力,發揮最大的長處—「咩野得就做0的咩」

以黃子華的自身故事作比喻,可見上述兩條路並不是分岔的,他本人可是能以身作則地化解兩個觀點的衝突和矛盾—他一邊為自己的棟篤笑才華驕傲,努力地在舞台上為觀眾帶來歡笑,另一邊的他可是在以棟篤笑舞台累積的經驗和名氣作為演員舞台的踏腳石,努力爭取、把握和珍惜每一個,能令他成為心目中他想成為的演員的機會。

由此可見,我們並不是真的那麼「身不由己」的,有「囉」沒「囉」我們還是可以選擇的,在障礙重重裡排除萬難的壯舉,還是有人努力在做,而且並不能排除終究是可以做到的。

看著台上這麼一個如此瀟灑又執著,豁達又勇敢,在漆黑中也能閃閃發亮的黃子華,又怎能不叫人又流一次眼淚—今次流的眼淚不因為哀傷,而是因為感動。

黃子華每次做棟篤笑,總有人說他今次不如上次,說他開始現疲態,鋪路「淡出」,但依我看來,這麼一個既有天賦才華又有後天奮力的表演者,距離「淡出」「濃出」都還有很遠。衷心祝願他除了能繼續在那獨當一面的棟篤笑舞台發光發熱外,還能成為一個不只能演「呢0的」,還能演「果0的」的,出色的演員。

WEnDy@10 Nov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