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就寫信】第1封信 想你

親愛的黑髮小姐︰

有朋友仔近來心情不好，早兩天剛巧看到她在顏冊的狀態上說她好想念一個人，於是我便投其所好地給她發了一個短訊說︰

想念本身就是一種很大的幸福

發完後隨即陷入深深的後悔。

因為我突然覺得這句話真的很扯。

超扯。極度扯。宇宙無敵扯。

我怎麼就能隨便打打嘴炮跟一個心情狀態如此脆弱的人說這樣毫無根據、完全沒有說服力但又故作正面的話呢？

情形就像跟一個剛死了老爸的人說「死是幸福的，活著才是不幸」那樣欠扁。

雖然在未找到理據證實一個概念是對的以前，同樣地，我們都不能就斷定那個概念的錯誤性。

所以這幾天我像做論文的資料搜集般訪問了很多身邊的人關於他們對「想念是甚麼回事」的看法。

結果呢。

也許因為我已經很久沒寫論文了，對於如何定義、如何有效地問問題、綜合、歸納得到的資料，以致推斷結論等，我已經把當年學過的技巧忘得一乾二淨了啊。

於是，雖然我真的搜集了很多人的意見，但我還是對要為「想念本身就是一種很大的幸福」這句話給上任何有說服力的證據宣佈無能為力啊。

又或者有時候太多外加的價值觀會模糊了自己對一件事情的認知和判斷也說不定。

想起以前的情人跟我玩過一個遊戲。

像水中鬥閉氣那樣，以持續的時間較長取勝。

不過鬥的不是閉氣，也不是長氣，而是鬥想對方。

連續不斷地想，誰先分神誰就輸。

乍聽來是沒有客觀的決勝負界線可言啦，誰能看穿你有沒有分神呢。

不過作為兩人之間的甜蜜小玩意。

我想也不想就欣然接受挑戰。

我閉起眼睛，立刻想起他左臉頰上黑得來很夢幻的像芝麻的痣，然後想起他笑起來傻憨憨的厚嘴唇，

想起他的食字冷笑話，想起他送我的小玩具，

想起他摟緊我的脖子時令我差點喘不過氣的過度的力度，想起他直望著我的眼睛時一邊說著令我安心的話的令人手腳發麻的感動，

好像好容易就過了幾分鐘了啊，再想下去還是游刃有餘。

然後我想到他踢球時總是不聽我勸告毫不顧念舊患的奮不顧身，

想到他常常幾天不洗澡洗頭總愛穿像抹布般臭兮兮穿了幾個洞的汗衫，

想到他總在我想認真說話時愛理不理的冷漠嘴臉，

想到和他逛街時總是不能倖免地碰到很多他的異性朋友還要裝著毫不介意地看著他和她們打情罵俏的憋屈，

頭就開始有點痛，再要回想甜蜜片段時就越覺吃力。

後來我還是睜開眼了，宣佈投降。

卻看到他笑瞇瞇地看著我，還笑我︰「妳真的在玩耶？」

我呶呶嘴，鼻腔一陣酸。

原來好多時想念一個人所泛起的甜蜜感覺只是一種自我成全的幻覺。

想念本來就不是只有甜美的味道，當中還混和了酸腐和苦澀或其他雜七雜八的比較不好嚐的味道。

只是我們總下意識地在初嚐到甜味之後和嚐到其他噁心的味道之前就分神了。

才造就了「想一個人是甜蜜的」這種自欺欺人的幻覺。

跟喜歡一個人的過程是一脈相承的。

起初只看到他的好他的完美，時間久了，幻覺的屏障漸漸消隱，才悄然踏進痛苦的開端。

原來想一個人和愛一個人，都是一個隱藏著不能避免的殘酷的過程。

即便這樣，我還是很樂於在每天從早上醒來開始到晚上睡著為止之間總是不能自拔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縱使那不全然是美滿愉快的感覺，但我卻學會享受當中介乎新鮮和腐壞之間、徘徊在幸福和不幸之間、拉扯在愛和惶恐之間，的小曖昧。

那天當我在公司洗手間剛尿完重新穿上內褲的時候，突然想起你說你尿完後拉褲鏈的手勢。

我才為意原來我於一天裡想起你的次數實在太多太多了。

吃飯的時候想起你，跑步的時候想起你，等車的時候想起你，

看著月亮的時候想起你，聽著鄰居彈琴的時候想起你，嗅著路邊賣的鵪鶉蛋的味道的時候想起你，

甚至連大便後拿著抹完屁眼的紙巾正在猶疑好不好舔一下自己拉的糞的時候也想起你。

如果，誰膽敢跟我比賽鬥想你，而且以一天內想你的數量決勝負的話，

我覺得我沒可能會輸。

連看李氏力場的惡搞圖也想起你的矮小先生

2010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