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就寫信】第4封信 扮演

親愛的美國小姐︰

昨晚和朋友仔到蘭桂坊喝酒，適逢萬聖節，人們紛紛奇裝異服，在斜路的酒吧街上招搖，好不熱鬧—有傳統紅角扮相的魔鬼、裹著黑袍握著鐮刀的死神、裝扮不太有誠意但勝在性感搭夠的低胸短裙辣妹；中國風的有穿著清朝官服並總是向前伸直手臂的殭屍、牛頭不答馬咀的清朝皇帝和格格；而且總有人扮演電影角色—奪命狂呼的白面人、開膛手傑克、德州電鋸殺人狂、驅魔人……記得前年《蝙蝠俠黑夜之神》很受歡迎，於是整條街都是喬克小丑……昨晚看到比較搞怪的，有熱血又特欠揍的勁揪俠。

萬聖節裝神弄鬼習俗的由來，傳說是因為那天鬼門關大開，活人世界跟死人世界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死人的靈魂很容易進入活人的世界，跟我們農曆七月十四的盂蘭節傳說很像，只是西方人不像我等謙卑中國人般會在路邊燒香燭冥鏹祭拜亡靈好讓雙方各不相犯，反之卻會穿著奇裝異服招搖過市，希望能把孤魂野鬼嚇跑。

不過時至今日，萬聖節已變成化妝派對了，人們裝神弄鬼角色扮演主要是為了讓這特別的節慶更普世歡騰增添趣味。

然而，在愛情的世界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人或自願或無可奈何地，進行著不同的角色扮演。而有些角色扮演，不但未必能為愛情多添什麼甜蜜溫馨，反之卻讓所有誠實的愛變得單薄。

有些人，在扮演盡展絕技為搏君一笑但其實暗裡自卑自憐的小丑；

有些人，在扮演殷勤不斷溫柔可信但其實謊話連篇捏造對白的演員；

還有些人，在扮演看似默默付出不求回報但其實心有不甘斤斤計較的偽善家。

愛情世界的路從來就不是渴求般平坦康莊，要是還要經歷多幾個小丑演員偽善家，我們終有一天必定因為愛而衰竭至死。於是我一方面努力祈求上天能讓你有一雙慧眼能分辨他們，不致墮進他們設的圈套；另一方面，我誠心祈求自己不要成為他們，好讓我可以在你面前，做最真摰的自己，給你最誠懇的愛。

曾飾演集小丑演員偽善家於一身的強姦犯但在努力改過自新的甜美先生

2010年10月30日

【想你就寫信】第3封信 開公司

親愛的稚氣未脫小姐︰

今天天氣突然冷了很多，你有沒有多添衣服？

這陣子上班突然清閒得很，經常一天下來沒什麼好做只是在等下班。記得早陣子忙得不可開交時，我常跟同事仔抱怨道︰「如果我將來開公司，我一定不會要我的員工工作得那麼辛勞啊。」

到這幾天空閒了，天天上班沒事做悶得發慌，我又抱怨道︰「如果我將來開公司，員工已做完當天的份內事又沒其他事好做的話，我會讓他們早走啊。」

到想請假又沒得請的時候，我又說︰「如果我將來開公司，一定會允許員工想放假就放假啊。」

其中一個和我志同道合的同事仔也常常和我一起聊著傻話︰「現在天氣這麼冷，早上真的不想起床啊，如果我開公司，我會讓我的員工在冬天時只上下午班。

夏天的話，陽光那麼好，不想一整天待在辦公室裡，那我會讓我的員工只上上午班，吃過午飯後就可下班到外面玩。」

噢，我覺得這個提議也不錯啊。

然後她又吐吐舌頭說︰「如果我們兩個合資開公司的話，應該不到一個月就掛了。」兩個人笑得摀著肚皮，樂不可支。

有些同事仔聽我們聊這種傻話都會看不過眼︰「喂，請問妳們開這種公司是為了什麼啊？」說起來其實也沒為了什麼啊，我只是想開間公司讓我的員工能自由自在的，喜歡上班就上班，下班就下班，放假就放假，工作就工作，想要多少薪水就有多少薪水，要多少年終獎金就有多少年終獎金而已；如果硬要給他們職責，我會想他們在上班的時間努力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實現夢想，追求幸福。

這真是一份全宇宙上班族夢寐以求的職業啊！

然後又會有同事仔打趣道︰「別做夢了，怎麼可能會開間這樣的公司？如果妳將來真的開了，請聘請我。」

他們不知道，我真的開了一間這樣的公司—只聘請了你一個員工，專為你而開的公司。

我對你的愛就是給你發的薪水。你不用擔心薪水不夠花，糧期不準或者欠薪，因為從簽了聘請合約開始，我就能保證給你的愛源源不絕。

你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想來的話我會張開雙臂給你熱情擁抱，要走的話我也會放開雙手不作勉強挽留。

我想你負的職責，只是努力追求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實現屬於你自己的夢想。

而我縱使不曾期許但也渴望，你的夢想是，

和我一直相愛。

在家裡仍然只穿短袖汗衫的友善先生

2010年10月27日

【想你就寫信】第2封信 極速

親愛的高壯小姐︰

昨天和同事仔在午飯時間讀報，讀到一則趣聞，關於西班牙某商場舉辦了一個午睡比賽。參賽者須於熙來攘往繁雜吵鬧的商場內睡二十分鐘午覺，最快入睡和睡得最熟者勝，可得數萬元獎金。

同事仔說，如果我去參加的話鐵定能贏啊。因為他每天都見識到我於吃完午飯後立刻伏在案上睡午覺睡到口水爬滿寫字桌的絕技。

雖然失禮，但我對於自己能擁有極速入睡的天賦覺得無比自豪和幸福。

人生短促，如果能令一些過程極速完成，省點時間做些其他自己愛做的事，那這些才能何嘗不是恩賜？譬如極速入睡、極速消化食物、極速拉屎、極速射精……噢，對不起，崩口人忌崩口碗……

除了能極速入睡外，我還有另一樣「極速」絕技，雖然這個對省點時間享受人生方面好像沒什麼建設性—那就是能「極速哭出來」。

你也許不會相信，正如很多人都不相信聖經裡的神蹟一樣。

但很多事即使沒人相信，卻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有一次，我和某網友初次玩line (線上即時通話)，言談間跟他談起我能極速哭出來的絕技，說只要五秒我就能哭。我當時只是說說而已，沒想過表演。你知道，救世主怎麼能輕易施行神蹟呢？怎料他一副輕佻浮躁的口吻膽敢挑釁道︰「是嗎是嗎？妳哭丫妳哭來聽聽丫？」早說過，愚昧的人類不能挑戰神。就這樣，神被觸怒了，為了懲罰人類，於是叫救世主的靈魂之窗泛起洪水。

聽到話筒的另一邊突然傳來嗚嗚哽咽聲，某網友始料未及，頓時被嚇到屁滾尿流，猛跟我說對不起。

後來我跟他解釋道，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好多演員都能一下子就在鏡頭面前哭出來，那其實可以跟情緒起伏狀況無關—演繹悲傷有多種層次的表現方式，而哭只不過是熟能生巧的動作行為而已。

很多人沒為意，以為若要哭出來的話就要靠什麼感人悲催的人或物或事或情觸動，其實觸動自己哭的感覺可以自我製造。

簡單得很。下一次當你快要哭時，趕緊把當時體內每一個細胞每一吋神經的感覺紀錄儲存好，若有天心血來潮想哭，就努力回憶讓自己的身體回到當時那個曾經想哭的生理和心理狀態，那自然而然就能哭出來。

反覆練習很多次，以後連回憶的步驟都能省去，隨心所欲就能哭出來，多舒暢。

我不打算當悲劇演員，也沒受過相關的演技訓練，但不知怎的天生就好像深懂哭泣的技巧和藝術。

後來我問某網友，聽到我哭時是不是感到很害怕。他承認當時他害怕得很。男人天生就有某種基因，會導致自己在看到女人的眼淚，或聽到女人的哭腔時自動愧疚起來，即使根本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還跟我提議說，我應該好好運用這天賦技能，找天什麼時候在喜歡的男人面前莫名其妙地哭一場。他看到妳哭，該當立即什麼都從了，因為男人對女人的眼淚最沒轍。

真卑鄙啊。我聽完隨即罵他。

我想，與其耍什麼手段令你「立即從了」，我倒情願能和你以極其緩慢的速度相愛，

好確保到死的那天也還沒愛完。

深信今晚也能極速入睡的可愛先生

2010年10月26日

【想你就寫信】第1封信 想你

親愛的黑髮小姐︰

有朋友仔近來心情不好，早兩天剛巧看到她在顏冊的狀態上說她好想念一個人，於是我便投其所好地給她發了一個短訊說︰

想念本身就是一種很大的幸福

發完後隨即陷入深深的後悔。

因為我突然覺得這句話真的很扯。

超扯。極度扯。宇宙無敵扯。

我怎麼就能隨便打打嘴炮跟一個心情狀態如此脆弱的人說這樣毫無根據、完全沒有說服力但又故作正面的話呢？

情形就像跟一個剛死了老爸的人說「死是幸福的，活著才是不幸」那樣欠扁。

雖然在未找到理據證實一個概念是對的以前，同樣地，我們都不能就斷定那個概念的錯誤性。

所以這幾天我像做論文的資料搜集般訪問了很多身邊的人關於他們對「想念是甚麼回事」的看法。

結果呢。

也許因為我已經很久沒寫論文了，對於如何定義、如何有效地問問題、綜合、歸納得到的資料，以致推斷結論等，我已經把當年學過的技巧忘得一乾二淨了啊。

於是，雖然我真的搜集了很多人的意見，但我還是對要為「想念本身就是一種很大的幸福」這句話給上任何有說服力的證據宣佈無能為力啊。

又或者有時候太多外加的價值觀會模糊了自己對一件事情的認知和判斷也說不定。

想起以前的情人跟我玩過一個遊戲。

像水中鬥閉氣那樣，以持續的時間較長取勝。

不過鬥的不是閉氣，也不是長氣，而是鬥想對方。

連續不斷地想，誰先分神誰就輸。

乍聽來是沒有客觀的決勝負界線可言啦，誰能看穿你有沒有分神呢。

不過作為兩人之間的甜蜜小玩意。

我想也不想就欣然接受挑戰。

我閉起眼睛，立刻想起他左臉頰上黑得來很夢幻的像芝麻的痣，然後想起他笑起來傻憨憨的厚嘴唇，

想起他的食字冷笑話，想起他送我的小玩具，

想起他摟緊我的脖子時令我差點喘不過氣的過度的力度，想起他直望著我的眼睛時一邊說著令我安心的話的令人手腳發麻的感動，

好像好容易就過了幾分鐘了啊，再想下去還是游刃有餘。

然後我想到他踢球時總是不聽我勸告毫不顧念舊患的奮不顧身，

想到他常常幾天不洗澡洗頭總愛穿像抹布般臭兮兮穿了幾個洞的汗衫，

想到他總在我想認真說話時愛理不理的冷漠嘴臉，

想到和他逛街時總是不能倖免地碰到很多他的異性朋友還要裝著毫不介意地看著他和她們打情罵俏的憋屈，

頭就開始有點痛，再要回想甜蜜片段時就越覺吃力。

後來我還是睜開眼了，宣佈投降。

卻看到他笑瞇瞇地看著我，還笑我︰「妳真的在玩耶？」

我呶呶嘴，鼻腔一陣酸。

原來好多時想念一個人所泛起的甜蜜感覺只是一種自我成全的幻覺。

想念本來就不是只有甜美的味道，當中還混和了酸腐和苦澀或其他雜七雜八的比較不好嚐的味道。

只是我們總下意識地在初嚐到甜味之後和嚐到其他噁心的味道之前就分神了。

才造就了「想一個人是甜蜜的」這種自欺欺人的幻覺。

跟喜歡一個人的過程是一脈相承的。

起初只看到他的好他的完美，時間久了，幻覺的屏障漸漸消隱，才悄然踏進痛苦的開端。

原來想一個人和愛一個人，都是一個隱藏著不能避免的殘酷的過程。

即便這樣，我還是很樂於在每天從早上醒來開始到晚上睡著為止之間總是不能自拔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縱使那不全然是美滿愉快的感覺，但我卻學會享受當中介乎新鮮和腐壞之間、徘徊在幸福和不幸之間、拉扯在愛和惶恐之間，的小曖昧。

那天當我在公司洗手間剛尿完重新穿上內褲的時候，突然想起你說你尿完後拉褲鏈的手勢。

我才為意原來我於一天裡想起你的次數實在太多太多了。

吃飯的時候想起你，跑步的時候想起你，等車的時候想起你，

看著月亮的時候想起你，聽著鄰居彈琴的時候想起你，嗅著路邊賣的鵪鶉蛋的味道的時候想起你，

甚至連大便後拿著抹完屁眼的紙巾正在猶疑好不好舔一下自己拉的糞的時候也想起你。

如果，誰膽敢跟我比賽鬥想你，而且以一天內想你的數量決勝負的話，

我覺得我沒可能會輸。

連看李氏力場的惡搞圖也想起你的矮小先生

2010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