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_Swing Swing

今早一張開眼，看到窗外一片藍天。天氣很好，心情也很開朗。

看看鬧鐘，早上十一時，很久沒試過在星期一睡到自然醒了，心情更開朗。

睡過頭了。

我匆忙梳洗了一下，換好衣服，趕忙出門截了架計程車打算「飛的」回公司。

車窗的玻璃把中午猛烈的陽光折射進車廂裡，涼快的冷氣伴奏著輕快的搖滾樂。

不一會，計程車就跑到公司樓下。「55蚊丫。」

我一聽，聲音怎麼這麼熟？再看看後視鏡裡的臉，是「換你老母」呀！

「點解你變左的士司機？」我衝口而出。

他看看後視鏡，也認出我來了︰「咦？妳呀？係呀我日頭揸的士架。」他笑笑說。

我打開錢包，只有一張五百元紙幣，便掏了給他。

「嘩，咁大張呀？等等呀，我找俾你。」他低頭找著錢箱裡的錢。

我看向車外難得的陽光，不知哪裡來的衝動︰「呀！唔洗找喇！」

「吓？」他驚訝地抬頭。

「唔係呀。我都係唔返工喇。我出五舊水包起你，你帶我周圍兜下風丫不如。」我跟他說出我的主意。

他笑笑，兩眼又瞇成橫線︰「五舊水就想包起我？兜風都得，我照跳錶架。」

就這樣，計程車再次開動，車窗外退後的景物被陽光照耀得閃閃生輝。

車廂裡的座椅被不規則形狀的影子時而覆蓋時而暴露變幻不定。

車廂音響剛好放到The All-American Rejects一首叫《Swing Swing》的搖滾樂曲時，他給我遞來一包蛋治︰「喂妳食左早餐未？」

我咬著蛋治，津津有味地，懷著到外地旅遊般愉快的心情，享受這不可多得的假期。



Days swiftly come and go
I'm dreaming of her
She's seeing other guys
Emotions they stir
The sun is gone
The nights are long
And I am left while the tears fall

Did you think that I would cry
On the phone?
Do you know what it feels like
Being alone?
I'll find someone new

Swing, swing, swing
From the tangles of
My heart is crushed By a former love
Can you help me find a way
To carry on again?

Dreams cast into the sky
I'm moving on
Sweet beginnings do arise
She knows I was wrong
The notes are old
They bend, they fold
And so do I to a new love

Did you think that I would cry
On the phone?
Do you know what it feels like
Being alone?
I'll find someone new

Swing, swing, swing
From the tangles of
My heart is crushed
By a former love
Can you help me find a way
To carry on again?

Bury me
(You thought your problems were gone)
Carry me
(Away, away, away)

Swing, swing, swing
From the tangles of
My heart is crushed
By a former love
Can you help me find a way
To carry on again?

06_Dream Smoker

「IMY. DYMM?」

那天我在家上網，手機突然顯示這個短訊，是那個女孩發來的。

對，就是上次她坐我的計程車遊了一天車河，臨分別時我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她，囑她有需要召計程車時可以直接打給我。

怎料第二天她就打給我了，說她又遲了起床，但我那時已經有客人，所以叫了別的同行去接她。

就這樣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

但我從來沒想過她會發短訊來的，而這串字母又是什麼意思呢？

於是我回傳了她一個問號。

她很快回覆了，說︰「很無聊，亂打的，不用理會」

她這個人，真的很無聊，也很特別，特別無聊。

那天遊車河，老實說我不記得自己帶了她到哪裡，倒記得我們在車裡有的沒的說了很多沒營養的無聊話。

有智力題類的，她問我，超級英雄中，batman最有錢，ironman有最堅固的盔甲，那什麼man最好打。

有生活類的，她問我，一天去多少次大便。

有藝術類的，她問我，知不知道誰是Krzysztof Kieslowski。

有語言類的，她問我，有沒有聽過旁遮普語。

……

說了一大堆後，我反問她，怎麼妳腦裡都是些奇怪的東西。她沒答我。

為了重新打開話匣子，我跟他說我的工作，我除了在便利店當售貨員外，還是計程車司機、時鐘酒店招待員、寬頻推銷員、西餐廳侍應……其中她對於我時鐘酒店招待員的身份特別感興趣……

我們又重新聊起來了，氣氛很熱絡。

最後我送了她回家。那天就只做了五百塊生意。

那天以後，我偶爾會想起她。

有時手機響起，未看來電顯示之前，我會想，是不是她要召計程車呢？

不過不是。

在便利店工作時偶爾會想，她會不會來「換老母」呢？

我甚至真的在家裡找找看有沒有「老帽」可以帶回去，待她來「換老母」時可以給她一頂「老帽」。

不過沒有。

在時鐘酒店當兼職招待時，會想，她會不會和男友來開房呢？

幸好沒有……

突然胸口鼓起一陣躁動。

很久沒有過的躁動，不知是由體內哪處湧起的躁動。

我看看電腦屏幕正在顯視的網頁，再看看手機。

熱血上湧沖昏了頭腦，我像中了降頭般拿起手機，小心翼翼地給她打了這個短訊︰

「69d2v_l2OWo」

傳完瞬間又後悔了，求神拜佛她千萬不要看懂。

等待回覆的期間，混身不自在，像被成千上萬的蠕蟲爬遍全身那樣痕癢。

幸好，「？」，她回傳了一個問號。

我鬆一口氣，學她回覆︰「很無聊，亂打的，不用理會」。

她很快回覆了我︰「妖」。

看著那個「妖」字，我那躁動的身體又酥軟了，像聽到她說西班牙語。

09_Can’t Stop Smoking

昨晚和他在時鐘酒店鬧了一晚，沒有睡好。

早上我打電話回公司請了假，再回家補眠。

朦朧間我又坐上他的計程車。

跟他說我要到布宜諾斯艾利斯。

他開車，車外後退的建築物變了色彩繽紛的冰淇淋筒、小熊臉波板糖、螺紋棉花糖和橙汁彈彈果凍。

不一會，他說到了，但我看出面是熱帶雨林，我說，這兒不是哥斯達黎加嗎？

他說，不是啊，這兒是漫春天啊。

我們又回到他當招待的時鐘酒店。

他帶我跑遍了十多間房，逐間房敲門進去，客人都蓋著被子做愛，我們在他們旁邊，嗅他們的做愛氣味。

有燒豬味、咖哩飯味和臭豆腐味。

到了走廊盡頭的大房，那裡沒有客人，我們走進去，躺在大圓床上，望著天花鏡。

天花鏡裡我們的影像在旋轉，像在看萬花筒。

床很軟，我跟他說，如果可以一輩子躺在這裡不要動就好了。

我跟他說，其實我從來不說髒話的啊。

我跟他說，其實我從來不曠工的啊。

我跟他說，其實我從來沒到過時鐘酒店的啊。

但結識你以後我就常常開口閉口都是「老母」了。

但結識你以後我就常常不想上班想跟你遊車河了。

但結識你以後我就常常想替你打電話催那些顧客快點退房吧還有很多人等著呢。

情形大概就像一個本來不抽煙的人學會了抽煙，上癮了就不容易戒。

這時候有人從床下底鑽出來，說，你們在聊什麼天啊，不如3p吧。

叮叮！

突如其來的手機短訊訊號音把我驚醒，害我看不到那個床下底人的臉，說不定是吳彥祖啊。

我乏力地拿起手機，打算睜開一點眼皮看完短訊再回去「續夢」。

但看完短訊後，已沒有「續夢」的需要了。

因為我已知道那人是誰。

「IAB」

看著這三個字母，我徹底地從夢中醒了過來。

久違了的暗號短訊。

發信人的名字，是Frantz。

02_法國人惹的禍

那天店裡來了個金髮鬼仔。

他甫進店，就佇足在櫃枱前，看收銀機下面貨架前的商品。

良久，他拿了一盒岡本0.03白金上來。

我正想拿掃瞄器掃它，他揮著手叫著「No! No!」阻止我。

然後跟我嘰哩咕嚕的說了一堆話，好像不是英文。

對了，是不是法文呢？家怡那時候交的法國仔男友好像也是講這種話的。

我跟他說「Sorry. I don’t understand.」

他還是嘰哩咕嚕的。

聽說法國人很自大，即使會說英語也不肯說。

但他究竟想怎樣呢？

這時候她進來了。

就是那個說要「換我老母」的那個女孩。

她看到我們在擾攘，竟然主動跟那鬼仔攀談起來。

用跟那鬼仔說的一樣的語言。

鬼仔像他鄉遇故知般，嘰哩咕嚕得更起勁了。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像聽搖籃曲，覺得全身酥軟。

良久，她從貨架拿了很多避孕套上來，有岡本玫瑰花紋、杜蕾斯激突橫紋、螺旋紋、熱感超薄……甚至連活色生香士多啤梨味也放上來……

然後那鬼仔興高采烈地給我付錢。

待鬼仔走後，她跟我說，原來他想買他用慣的那個牌子的避孕套，但香港沒有賣，於是她便給他介紹一堆有的沒的把他打發掉。

我問，他說的是法語嗎。

她說那是西班牙語。她會一點，是她以前在哥斯達黎加體驗生活的時候學會的。

噢，體驗生活，我說。

那時候家怡也是說要「體驗生活」才到美國唸書的。

我反駁她，我在香港也能「體驗生活」啊！我當便利店售貨員、的士司機、西餐廳侍應、酒店招待……我也體驗過很多生活的。

但家怡說，到外地體驗生活就是不同，我也不能阻止她離開。

家怡唸完書回來後，整個人也變了，也不讓我再找她了。

後來聽她的同學說，她在美國那邊交了很多男朋友，有美國人、澳洲人、法國人、瑞典人、波蘭人……

的確是體驗了很多生活。

嗯，體驗生活。

便利店的冷氣像霎時停止了流動，我沒再作聲。

她察覺到好像有點不對勁，於是重新打開話匣子︰「喂，其實我今次黎，係想問你仲有冇老母賣呀，哈哈。」自顧自的笑起來。

「賣哂喇。」我說，冷淡地。

她看著我，停止了笑聲，有點沒趣，說了句「哦」，走了。

其實我想再追問她「咦？哥斯達黎加人點解講西班牙話既呢？」，但我沒有，我的不安感制止我聊下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不安感。

我只知道，掩飾不安感的最好方法就是扮cool。

我從小到大也是這樣。

05_Why Couldn’t Be Together Everyday?

那天，我在Frantz的家和他一起看完電視台重播的《春光乍洩》。

他跟我說，他要流浪到世界盡頭。

我說，好啊，一起去吧，依偎在他的懷裡。

幾天後，他真的跑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去了，但沒帶我去。

就這樣，已經兩年了，他流浪到了很多地方。

間中也會發電郵給我，訴說他體驗了什麼跟其他人不一樣的生活。

他就是這樣特別的男生。

他特愛普通人認為偏鋒的東西，例如cult片、死亡金屬搖滾樂……也愛做普通人不會做的事，例如四處流浪。

我很喜歡他，因為他把我帶到一個我一個人不會到的新奇世界。

在他走後，因為想念他，我也開始模仿起他來—不看港產愛情片，學他那樣看賣弄血腥暴力的低成本西片；不聽流行曲，改聽地下樂隊的古怪音樂。

我也試過跟朋友一起到哥斯達黎加的熱帶雨林考察，體驗生活。

我以為這樣做我就可以變成他，更了解他把我遺下的理由。

不行的話，這樣做也許也可以鍛鍊我對世事萬物的包容度—以包容他喜歡的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稀奇古怪的他。

一個月後，我回香港了。

見識是廣了，對古怪東西的包容度也提高了不少。

只是同時我也發現，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變成他。

原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跟好多普通人一樣，不甘只做普通人，但又不夠勇氣當一個不普通的人。

如果讓我選，我只想普通地跟他永遠在一起，要流浪的話，也可以，但最好不要。

他最近給我的電郵裡說，他在布拉格一間酒吧裡，結識了一對男同性戀人和一對女同性戀人，然後他跟他們當晚一起玩5P。

他說，原來和男同性戀者做愛，也很痛快。

如果我跟他一起流浪的話，就要加入玩6P了，我不知道自己接不接受得來。

所以他撇下我去流浪是對的。

因為他喜歡這個世界多過喜歡我。

IMY. DYMM?

他走了以後，我常發這個短訊到他己停用的手機號碼。

用英文字的第一個字母組成暗號發短訊是他教我的，他說可以避免聯邦密探知道我們的對話。

聯邦密探真的會監察我們的對話嗎？

10_法蘭西

今晚如果不是表弟生病了，要我代他到他上班的西餐廳當侍應，我也不會見到她和她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不是去了流浪嗎？怎麼來了？她一直以來是騙我的嗎？

我知道，當我給她遞上香煎鵝肝時，她看到了我，頓了一頓，表情欲言又止，但我故意避開她的目光。

那種潛藏的不安又來了。

餐廳空氣裡的顏色好像突然從浪漫的紫變成淡漠的綠。

之後一整晚我也盡量不走近他們那一桌，而且避免和他們有眼神接觸。

但有時還是忍不住偷偷瞥過去，看他們吃什麼菜，在做什麼。

她好像很開懷，不時掩嘴笑。

那男的看起來壯壯的，向上翹起的挺直黑亮的短髮，下巴有點鬍渣子，混身散發著些「體驗生活」過後的魅力。

女孩子總是會被這種男生吸引吧。

有一次剛好瞥到她湊過去和他交頭接耳。

冷不防她突然看過來，我和她的眼神剛好對上了焦。

我趕忙轉過身去避開她的目光，一時間慌亂得與剛從廚房捧著食物出來的侍應碰個正著，燒鴨胸和龍蝦倒滿一地。

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地上的碗盤然後連仆帶跌地往廚房衝去。

躲在廚房門後，心臟仍然不受控地怦然亂跳。

然後一陣比胃酸倒流還要灼喉的酸澀由鼻腔深處開始蔓延，麻痺了整張臉。

01_好地方

「多謝十五蚊。」

他用掃瞄器掃了我剛放在櫃枱上的兩包口香糖，不用兩秒。

我打開錢包，掏出二十元給他。

他問︰「加唔加兩個半換包朱古力？」

他指向收銀機旁的吉百利巧克力，我搖頭。

「咁加唔加三蚊換包喉糖？」他再問。

我吞一口唾液，檢查有沒有喉嚨痛。

好像沒有。

「唔洗喇唔該。」我說，擠出友善的笑容。

「加五蚊有支綠茶。」他看著我，再拋下一句，漫不經心地，語調又冷又硬像他身後的自助汽水機跌下來的冰塊。

我納悶，有個氣旋在胸口結集醞釀。

「我加夠十蚊換你老母好唔好？」

我屏棄一直以來竭力保衛的淑女形象，忍不住這樣回敬他。

語畢，便利店悠揚的氣氛頓時變得酸腐，像攤涼了的、被吸乾了湯汁的杯麵。

他被我這一說驚呆了，嘴唇慢慢張開，直至張開的嘴巴可以放下一條熱狗腸。

我望著他的單眼皮小眼睛，五秒。

(趁有五秒空檔，題外話，其實我滿喜歡吃便利店的熱狗。)

冷不防他說了一句︰「換老母？要加廿蚊喎。」

我匆匆打開錢包看了看，沒有二十元紙幣。

咦？但我為什麼真的看自己有沒有二十元呢？我又不是要換老母！

我忍不住噗聲笑了出來。

「唔夠錢喎，下次先換得唔得？」

「好呀，找返五蚊，多謝哂。」

他給我遞上一個五元硬幣，再附帶一個樽裝熱維他奶般的微笑。

我拿了兩包口香糖，臨踏出便利店前，再回頭看了他那瞇成兩條橫線的小眼睛一眼。

噢！春天！我的夢中情人！—I've Only Got You inside My Mind

I lie awake at night
See things in black and white
I've only got you inside my mind
You know you have made me blind

I lie awake and pray
That you will look my way
I have all this longing in my heart
I knew it right from the start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love you
Like I never ever loved no one before you
Pretty pretty boy of mine
Just tell me you love me too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need you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do
Let me inside
Make me stay right beside you

I used to write your name
And put it in a frame
And sometime I think I hear you call
Right from my bedroom wall

You stay a little while
And touch me with your smile
And what can I say to make you mine
To reach out for you in time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love you
Like I never ever loved no one before you
Pretty pretty boy of mine
Just tell me you love me too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need you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do
Let me inside
Make me stay right beside you

Oh pretty boy
Say you love me too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love you
Like I never ever loved no one before you
Pretty pretty boy of mine
Just tell me you love me too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need you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do
Let me inside
Make me stay right beside you

噢！春天！我的夢中情人！—已經夠喜歡你 甚麼也沒缺少 從來無人嫌你這樣 你這樣才像你

為何除掉那顆痣 又拼命買新的襯衣
不須要故意著緊 自動每天call幾次

要是環遊全宇宙 總有個更加好
但你令我超級快樂 請你必須要有自信
你現有一切 無謂變動

不必加班去贈我鈔票 不必溫書去入劍橋
不必飛車去讓我心跳 毫不重要

你想我喜歡你 甚麼也別要改
從來無人嫌你這樣 你這樣才像你

誰曾拿著你講笑 話你用處真的太少
可想過你那弱點 就是我剛剛想要

要是求財雄勢大 總有個更加好
但你令我超級快樂 雖說他長相那樣美
你別太小器 隨便退避

不必加班去贈我鈔票 不必溫書去入劍橋
不必飛車去讓我心跳 毫不重要

你想我喜歡你 甚麼也別要改
從來無人嫌你這樣 你這樣才像你

不必加班去贈我鈔票 不必溫書去入劍橋
不必飛車去讓我心跳 毫不重要

已經夠喜歡你 甚麼也沒缺少
從來無人嫌你這樣 你這樣才像你
怕你變了 尋遍世上 再也沒人像你